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赵冰雹同志的点文(就让它没名字吧)

赵冰雹同志的点文

*除了背景其他都是假的。

 

 

贵池一带是鲜有见雪的。在这里,一年四季江水奔流不息,大大小小的船只裹挟着浪花,从渡口摇晃颠簸地驶出。本地的人都以打渔和种地为生,农闲时捕鱼,用的是细眼的兜网,放下去再拉起来,就是满满一网。早些年没有规则要求他们用宽眼的网,然而他们却自己不愿意要小鱼。与网眼纠缠的小鱼会被他们取下,从船头一条条扔回大江里,在天空中甩出一道道银白色的弧光。

然而阿水没有去过长江。她不会水性,所有这些都是两位哥哥告诉她的。

阿水是江石村里方彪家最小的女儿,自小便体弱,虽不多病,却也拿不起锄头耕地。在农家,不会耕地的女孩是累赘——况且她生在江北;倘若是生在天赐沃土的江南,也能逃脱被卖去当童养媳的命运。

 

一条长江,把贵池分成江南和江北。一江之隔能让南北分出贫富,分出贵贱,甚至划出生与死的分界线。江南为沃土,多河沟,有湖泊;江南的人种水稻,靠勤就能吃饱饭。然而江北是砂石土,河沟和湖泊不愿为这里的大地点缀,更无法供娇贵的水稻生长。这里种植小麦,靠天吃饭;若是风调雨顺,那也还好,可如果遇上大旱大雨,江北的庄稼便要死掉一大片。然而长江边受梅雨,又有几年不旱几年不涝的?更况且,砂石土的大坝没有沃土大坝的紧实,年年夏天,江水决堤都要淹死北边的人。

在阿水的记忆里,她是在江水第四次漫进家里后被送出去的,那年她九岁。她被送走的那天家里没有要她点起锅灶,没有要她淘米,也没有要她去鸡棚里把老母鸡孵着的小鸡蛋捡出来。屋子里到处都是泥沙草秆,她在家不知该做什么,只蹲在门口的石阶上看了一上午的蚂蚁筑巢。在下午的时候她的父亲方彪回来了,他从来没有回来得那么早过。然后方彪牵起阿水的手,带着她去渡口坐渡轮,乘到江南去。

在此之前阿水没有坐过渡轮,也没有被父亲这样一直紧紧地牵着手。父亲的手是粗糙的,带着泥灰,还有让娇嫩女孩的手难受的老茧。阿水想要挣开来,却不敢这么做,只能一路地难受过去。她不知道自己为什么要到江南来,却觉得空中弥散着悲哀的云。也许不是什么高兴的事。她在鸣笛声和人群看到江猪的骚动声中忐忑不安,几度抬头去看方彪。然而方彪从上船以后就始终目视前方,没有低头看过阿水一眼。阿水只能感觉到方彪牵着她的手越握越紧了。她空着的左手攥了攥拳。

“爸爸,我们去哪里?”她局促地开口。

方彪无法再假装没注意阿水的不安,他松开一直紧牵着阿水的手,改为摸了摸她的头。他的动作僵硬得像一只木偶,就好像他从来没有对谁做过这样的动作。“我们去庙里烧香。”他的声音疲惫极了,显得比以往的任何一天都要累。阿水看见他手边有一小捆竹立香。

“为什么要去江南?”

“我们那边的庙被水冲垮了。”方彪又摸了摸阿水的头。这次他的动作显得比刚才柔和一些。

阿水不说话了。她知道那个庙,就在江北的大坝底,石砌的,不大。阿水没有活干的时候,经常去那里玩,拔草做笛子吹,把一种黄蕊白瓣的花拉成坠子样贴在耳朵上,或者用狗尾巴草吓唬蚂蚱。里面有一尊看起来很憨厚的神像,不论她做什么,都笑眯眯地望着她。她偶尔会拜神像,学着大人的模样嘴里念叨几句求保佑之类,但自己也不清楚想要保佑什么。前几年的洪水里,神像都幸存了下来,然而今年的情况尤其糟。那个庙也被冲坏了。

我再也不能见到那座庙了。阿水想。她感到她在思念一直陪伴她的憨厚的神像。在这时悲哀的云好像从天空压下来,压在阿水的心尖尖上。她鼻子酸了,几滴热泪滚落到她的手背上。但当她伸手去摸自己的眼睛时,却发觉那眼泪不是自己的。

阿水抬起头,看到方彪看向前方的眼里不断地有泪水涌出来。泪水划过他长年被风吹日晒的斑驳的脸,留下透明的道道水渍。方彪好像不知道自己哭了,仍然像最开始那样目视前方,直直的好似土偶般看不出神情。阿水低下头,翻过手背,露出柔软的手心。泪水像雨水一样滴滴答答汇聚在她手心里,形成一个小小的湖泊。

这是阿水人生中第一次,也是最后一次,看见她的父亲方彪流泪。当时她尚不能理解手中温度的沉重,也不知自己往后人生里会有无数次因回想起这一幕而流下更为滚烫的泪来。

 

方彪带着阿水到江南的庙。同样是坝下的,颜色也都漆得是红绿,只是江南的庙是土坯的房子,没有石砌,也没有为了保护它做的围墙。毕竟江南不决堤,就算做了那些也是多此一举。活在受天宠爱的土地上,连建庙也可以轻松些。

方彪先跨进去了,阿水再跨进去。庙的门槛做得高,阿水小心地不让自己的脚踩到。踩到门槛以后,许的愿望就不能被实现了,这是阿水的母亲告诉阿水的。阿水谨记这句话,她把左脚先抬起来,小心翼翼地迈过去,落地,再抬右脚。如果是以前,她也许还不会这么看重这么注意,可是孩子变得却是很快。以前她没有什么愿望,现在她有了一个隐秘的小小的心愿,且真诚地希望它能被实现。

庙里的神不是那尊憨笑的大佛了,阿水也心知不会是。是一尊女相神像,高高地正坐在神台上,微阖着双眼。方彪把竹立香顶端包着的红纸撕开,攥成一团塞进口袋里。他用火柴点燃了台上一左一右两根红烛,把竹立香倒着,顶部凑到右边的烛火上点燃。细密的烟慢慢地从火焰燎烤的地方腾升起来。阿水站在旁边看。在香头都燃起黄澄澄的火的时候,方彪收回了香,在空中甩熄了焰,双手抖了几下将竹立香如扇骨一样分开。他数了三根香,从手指间抽出来,递给旁边的阿水。

“拿好了。”

阿水接过竹立香的时候手抖了一下,香头上已被燃尽的一小截灰便簌簌落在她食指指腹处。在香灰刚触上的一瞬,阿水感到自己确乎是被烫到了;然而之后便既无温度也无疼痛。她没有心思腾出空来将灰抹去,也确实没有时间。方彪已经在躬身祈祷了。阿水连忙学着父亲拜三拜,每一次都深深地弯下腰。

烟雾缭绕在狭小的空间里,钻进阿水的鼻腔里几乎要让她无法呼吸。阿水尽力憋住她将要咳嗽的感觉,低声虔诚地向神像诉说自己的愿望。因为被烟呛住,她的眼角溢出泪花,声音也显得哽咽。

“菩萨,祝你身体健康。”

其实台上的不是菩萨。然而阿水听说的所有神明里,只有菩萨是女相的。她的愿望是面前的神像不要如江北的那样,被洪水所摧毁。她不知道如何形容,只能含糊不清地祝她身体健康。

方彪没有听到阿水的愿望。阿水说的声音太轻了,轻得被烟挤散了,方彪没有注意。又或者就算注意了,也会以为不过是孩童无意义的自言自语。拜完最后一下,方彪寻了一个角度,把自己手中的竹立香插进装了满满一炉香灰的香炉里,再弯腰把阿水手里的也拿上来插进去。阿水仰起头,看见香炉里自己的三炷香正正地立着,才安下心来。

 

焚香以后方彪却仍没有要带着阿水回去的意思,只牵着她的手站在庙的门口,看着眼前小路的尽头,像是在等什么人。他握着阿水的手又像之前在渡轮上那样,紧紧松松,捏得阿水很不舒服。但这次的时间比在渡轮上短多了,当等待的人终于出现,方彪松开阿水恭敬地双手握住来人的手时,阿水回过头瞧了一眼背后的庙宇。在昏暗的空间里,她的那三炷香闪着明明灭灭的火光,连一半也没有烧完。

来人是一个看起来很精明刻薄的中年女人,穿得却很干净,不像是下地种田的。方彪赔笑与她说了几句什么。他们太高了,阿水在下面听不清,只能看见他们的嘴唇翻动吐出一个个无声的字来。接着方彪在背后轻轻地推了一把阿水,把阿水推向女人那里。阿水无措地踉跄了几步,到女人身前才止住了,抬起头来只看到一个傲慢的下巴。女人没有看她,而是继续和方彪交谈。阿水仍然听不清他们在说什么,那些明明是近在咫尺的声音到她耳朵里却仿佛经过了九重云霄,模糊得分辨不明。

他们的交谈很快结束了,女人从怀里摸出一沓红色纸包着的块样的东西,交给方彪。方彪很宝贝地揣进怀里,低头看到了阿水。阿水正惶惶不安地扭过头望着他。方彪的眼睛里又露出痛苦的湿润的光,他再一次双手握住了女人的手。

“求你了,一定要照顾好她!”

接着阿水被女人牵走了。一路上阿水都在不住地往回看,往回看,然而又被女人拉着。她一路上都被小石块绊到,一路都在跌跌撞撞地向前,直到眼睛里再也看不见父亲的轮廓,她才垂头放弃了别扭的走姿,像是接受了现实那样,乖乖跟着女人走路了。

“终于肯跟着我了?”女人问,声音如烟一样缥缈,又像水一般柔和。这不是阿水想象中的这个的女人的声音。阿水有些吃惊地抬起头,傲慢的下巴不见了,精明而刻薄的中年女人也不见了,取而代之的是一张清丽的年轻女子的面容。年轻女子冲阿水笑了下,右脸上漾出一个亲切的甜甜的酒窝。

“你家太穷了,你爸爸实在养不起你,就托我来把你养大。”女人说,“你是阿水,对不对?我是赵冰雹。你可以叫我雹姐姐。”

“水水,以后你是我妹妹了。”

阿水呆呆地看她。面前的女人身上全无先前令她不安的尖酸刻毒的气息,反倒是透着一股仿佛与生俱来的超凡脱俗感。这样的人本该是虚无缥缈的,可是在阿水面前,赵冰雹却是实实在在地站着,微笑着,紧紧牵着阿水的手。她的手也是如玉温润的。

这样的人是值得相信的吧?阿水想。她怯怯地,慢慢地用小指回勾住了赵冰雹的手。接着是无名指、中指、食指。最后,阿水把大拇指搭了上去。

阿水回握住了赵冰雹牵着她的手,然后轻轻喊道:

“雹姐姐。”

 

方彪在回程的渡船上听人说江南有一个地主家遭了祸,老爷在河边好端端走着走着突然跌了下去,好歹最后人是没事,只是兜里揣着的用来买童养媳的钱全丢了,只好作罢。据说原本要去买童养媳的是这家的太太,可是从早上起就莫名其妙地头晕,只好让老爷去,谁知道遇上了这等事。又有人说那户人家对之前领的童养媳就经常又打又骂,那孩子身上青一块紫一块就没消褪过,还饿得精瘦精瘦的,可怜得紧。想来是老天都看不过眼,不许这户人家再害人了。


End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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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啰嗦的话:

全文剧情就是赵冰雹是庙里供奉的神明,被阿水的愿望感动于是出来拐走了阿水。说起来这种庙一般都是土地庙,这位赵冰雹大概就是土地娘娘了吧。

中间阿水有一段时间听不清赵冰雹和方彪的对话,是因为赵冰雹不让阿水听到,不想让阿水知道自己是被父亲卖掉了。同理最后一句话也是故意让水听到的,希望水知道她父亲还是爱她的。

最后那一段的意思是,雹神明把人家的搞到水里抢走了钱,装成那户人家的太太把阿水带走了。

这绝对不是爱情故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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