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娇菲]告白之后（上）
*ooc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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张小菲最近遇到了一件让她非常头疼的事。头疼程度之深，就连初中教导主任“西兰花”要求取消校刊也不能与之相比。张小菲甚至觉得，哪怕是遇到爬虫异变要统治地球，或者致命的病毒疯狂传播，又若加百列吹响他的号角，也比这件事带给她的感觉要好上一百倍。
如果要张小菲把这件事细细讲来，那要从遥远的初二讲起，一直慢慢讲述到七年后的今天。这样讲述无疑是劳神费心，必定会占据一大半的篇幅，并且中间添油加醋，也许是要到明年也讲不清楚的。在这里就简单一言概之，也就是张小菲最好的朋友和张小菲告白了，如此而已。
这样的故事在小说漫画电视剧里着实不算是有新意，哪怕放在日常生活里也并非什么稀奇的事。从幻想到现实，不知有多少对情侣是从朋友的阶段慢慢过渡上来的，从陌生人开始就互生情愫的案例才是不切实际。一见钟情的爱情的确叫人动心，可也委实太少了。这样看来，张小菲遇到的如此让她头疼的事情不仅不能说是奇怪，倒不如说是合情合理。要是有人一辈子也没遇到过朋友向自己表白的情况，那才叫奇怪又遗憾呢。
然而，问题不是“表白”本身，而是“表白者”本身。或者更明确地说，是“表白者的性别”问题。
张小菲最好的朋友，也就是前不久向张小菲正式表白的人，万千娇，她是个完完全全的女生，既没有要把自己打扮成男性来掩盖性别的癖好，也没有粗犷豪放到完全不带女子细腻的性格。张小菲听说过这世上有喜欢女生的女生，凭着在网络和一些杂七杂八的小视频小故事里看到的印象，一贯以为只有那些叫人一眼看去几乎认不出性别的女生才会喜欢女生。然而万千娇却打破了她的这种刻板印象。
事实上，凡是看到万千娇和张小菲站在一起的人都不会否认，万千娇比张小菲更有女性的气质。万千娇会化妆，会摆弄发型，会为了穿衣搭配研读时尚杂志。相比较之下，张小菲就对这些太不上心了，头发还是和初中时一样扎着水母般造型，妆容也只是应付应付就过去，穿衣搭配——呃，都是万千娇帮她从买衣服挑选到穿衣服搭配一条龙服务。
张小菲实在是想不明白，万千娇怎么会对这样的她产生……嗯，想要恋爱的冲动？
课程显然不会因为张小菲头痛就推迟它的进度，倘若能的话，那么一学年的课程怕是可以拉长到三学年也不够了。想到这里，张小菲就无比渴望起罗宾所说的可以变长变短的时间了。这种时候，就是让她把橡皮筋时间拉断了也不会后悔。倒不如说，是张小菲巴不得第二天永远不要到来，她一点也不想面对万千娇随时可能出现的尴尬局面。在目前的情况下，张小菲非常乐意做一只缩头乌龟，哪怕她早就下决心也确确实实抛弃了这种逃避的行事作风。
通常的情况下，事情并不会按照人们所期望的那样发展，也就是事与愿违。与万千娇见面是张小菲无可避免的日常，要想逃避，就得先从日常生活里逃出来才行。张小菲自然是没法这样做的，所以她还是见到了万千娇。下课后，张小菲向宿舍楼走去，远远就看见了那个搞得她头疼的罪魁祸首。万千娇就站在她宿舍楼底的枫树下；她手里拎着黑色的手提包，耳朵里挂着耳机，眼睛望向这边。
其时已是初秋。边角已褪去绿色的叶在万千娇的头上慢悠悠地左晃右摆，飘落时撞到了万千娇的头，才扭了个身子痛痛快快地坠在地上。万千娇没有反应，她又在放空思绪——这是张小菲在看到她的第一眼就知道的。如果万千娇没有发呆，现在应该就已经看到了张小菲，就应该扬着笑脸向张小菲走去了。
她在发呆。她经常发呆。张小菲停下脚步，站在原地看着这位可以算得上是半个青梅竹马的玩伴。她的世界似乎从来与自己不同，又似乎总有大半部分是相同的。毕竟万千娇和张小菲不一样，她是学霸，是天才，是别人家的好学生；然而她们是最好的朋友，是为共同理想奋斗的战友，是有着共同爱好相合性格的伙伴。在通常情况下，万千娇是切切实实在张小菲身边的。然而每当万千娇出神时——就如现在，张小菲有一种无法讲述理由，但却让她很相信的感觉：
万千娇离她很远。
她们之间的距离好像已不是现实可以表现的了；用米不能描述，用千米不能描述，甚至用光年也还是不能够描述。她们之间隔了一道天堑；不，那不是一道天堑，那是无数道天堑，那是同样无法描述其数量的天堑。
并且，这边是热闹的人群，那边是孤寂的荒原。而张小菲在这边，万千娇在那边。
张小菲总觉得，万千娇发呆的时候，连影子都是孤独的。
她站在那里看了一会儿，才发觉这是趁万千娇还没注意到自己时转身溜走的绝佳时机。
然而，这个想法才刚冒出头，万千娇就好巧不巧地注意到了她，伸长了手臂用力挥了起来。那样大幅度的动作，只要不是瞎子，要说注意不到是不可能的。甚至连几个路人也被她吸引了注意力，转头看过去了。张小菲只得坦然面对现实，努力装作自然地向万千娇走去。万千娇也向这边走过来了，步伐如往常那样稳健又迅速。两人相向而行，很快就走到了对方身边。
张小菲始终怀疑万千娇走路是比自己快的，更确切地说是万千娇的步伐比自己要大上那么一些。万千娇的个头比张小菲要高上一截，又保持着每周练跆拳道的习惯，身体素质应当比张小菲好得多。张小菲也偷偷观察过，像现在这样相向而行的时候，两个人相遇的点总是偏向自己这边；可是当两个人一同去爬山，或者是夜里一起散步的时候，万千娇就总是比自己微微落后一步，好像她力气用尽了似的。
张小菲好奇，可是去问是问不出答案来的。万千娇每次都眯起眼睛，笑得像只狐狸般，打哈哈说她是累了，然后在张小菲怀疑的目光和追问中咬死这个答案不松口。张小菲毕竟不是万千娇，没法理直气壮地说“你才不会累”这种话来，只得暗暗记在心里：万千娇喜欢走在她后面，原因还不知道。
张小菲很在意。她自认为还算了解万千娇，知道她做什么都不会无的放矢。她走在自己后面一定有什么原因，只是她不愿意说。张小菲不明白她为什么不愿意说。
现在万千娇也慢慢地在她身后晃着，就和以前任何一次出门一样，只稍落后一步，步伐的节奏和跨度都是相同的。万千娇只要加快几步，或者稍稍加大步伐，就能轻松地追上来。张小菲坚信万千娇一定不会是累了，从常识出发，这种事情发生的概率大概比火星撞击地球还要低。
张小菲几次转头，假装看身边驶过的车辆、牵着博美犬走过的妇女、草地上插着的“禁止宠物”的标识牌，偷偷瞄一眼身后的万千娇。她也许是在听喜欢的组合的歌曲，专心致志地，视线都没从前方飘离过。张小菲第一次转头时她直视前方，第二次转头时她直视前方，第三次转头时她还是直视前方，好像压根就没注意到张小菲已经偷看她三次了。这种事以前也发生过，万千娇还是和以前一样。想到这里，张小菲松了口气。还好还好，她还能再躲一会儿。
接着张小菲出神了。她忆起最初那个让她讨厌的万千娇，梳着很土的发型，戴着厚厚的红框眼镜，从来都不打扮自己，老是一副很厉害很了不起的样子（虽然事实可能确实是这样）。然后突然有一天，从自己说她光额头丑死了开始，万千娇就变了；她放下头发剪了漂亮的刘海，摘下了镜框换用了隐形眼镜，从“白富”真正升级到了“白富美”，甚至连性格也变得温柔。
于是张小菲和万千娇开始成为朋友了。她们开始从敌人变成说得上话的朋友，从说得上话的朋友又变成了最要好的朋友。
那——
张小菲又记起了去游乐场的那天晚上，万千娇在摩天轮上注视着自己的眼睛。那时，她眼中有片紫色的海洋，高空的焰火在其中如花般绽放。
——她到底是从什么时候开始喜欢上自己的？
——是从那么早，是从她为了自己的一句话而改变的时候开始的吗？
“……小妃子？”背后突然一声呼唤，让张小菲惊得几乎要原地跳起来。她莫名有一种做了什么错事被抓包的感觉，梗着脖子硬邦邦地转过头去，说出口的话都结结巴巴地不自然：“啊、啊？什、什么嚯呀？”
惨了，娇殿肯定要问怎么了。张小菲暗叫不妙。果不其然，万千娇挑起了一边眉毛，半是惊讶半是好笑地关切道：“我想问你晚饭想吃什么，结果叫了你好几声都没应。怎么，你今天不舒服？还是说你遇上了什么事儿？”
不知道是自哪里学来的，从某一天开始，万千娇说话带上了儿化音。她的音色本来是偏硬的少年风，加上性格使然，说话总带有三分威严气，能压得不了解她的人不敢起玩笑、反驳之类的心思。
可就是这样的万千娇，念儿化音的时候显得软糯糯的，简直是变了个人在说话，经常戳中张小菲那本就莫名其妙的萌点。现在又听到万千娇说“事儿”，张小菲就忍不住“噗”地笑出声，紧绷着的神经一下子放松下来。都说放松的大脑有时候更灵光一些，张小菲这一放松，就想到了解释自己刚才紧张表现的借口：“我们班有个同学，好像兼职要演什么小品嚯呀，叫《结巴相亲》，天天在班级群里吐槽说他要学结巴，就怕什么时候真成了个结巴。我是好奇这说法是不是真的，就想试试看嚯呀。晚饭我想去KFC，听说那里出了新的像披萨一样的东西，想尝尝看嚯呀。”
张小菲算是说了一半的谎。她们班确实有个同学要演小品，之前也和万千娇提到过，居然还有兼职要演小品的。不过小品的内容完全不是什么《结巴相亲》，而是赵本山的一部叫《送水工》的小品改编，要当成广告来宣传。不过万千娇完全没打算就“《结巴相亲》和兼职有什么关系”这方面追根问底，此时此刻她的注意力全都集中在“学结巴”这件事情上。她把右手中指屈起来，伸到张小菲的额前，用力弹了一下。张小菲捂着额头夸张地“诶呦”了一声，万千娇才满意了似的点点头，收回手，改为用食指反复戳着张小菲的肩膀软肉：“好，依你。但是结巴你可不要再学了，知道吗？要是小妃子你真结巴了，怕是有一堆人要赶着心疼你了。”
“娇殿也是吗嚯呀？”张小菲一边嘻嘻哈哈地伸手虚拦着万千娇作怪的手指，一边问。话已出口，她才觉得这样说有些不妥。万千娇已经向她表白了，再这样心疼不心疼地问显然有些暧昧。她倒不是担心过于暧昧会混乱目前两人的关系，而是怕万千娇会因此误解她是一个会在感情方面暧昧不清的人。比起个人感受，她觉得要是被娇殿误会才更让人难过。
她的担忧是多余的。万千娇从鼻子里“哼”了一声，收回手叉着腰，做出一副不屑的姿态：“我只会站在旁边笑话小妃子你是自作自受。最心疼你的人怕是靓亮吧，如果你一结巴就不能唱歌了，他可要哭死在镜头前了。”
“可是说话结巴不一定会影响唱歌吧嚯呀？”张小菲虚虚捏着下巴，食指磨蹭了几下。“我听说有些结巴就能唱歌，唱得嘛……”她偷扫一眼万千娇的位置，“还比某人要唱得好哦嚯呀？”
“那小妃子以后就用唱歌来代替说话好了。”
“好主意，不愧是娇殿——（歌声）”
“……”
“娇殿，你为什么不说话——（歌声）”
“……”
张小菲对这样捉弄万千娇起了玩心，一路上都在叽叽喳喳地唱，蹦着跳着笑着。而万千娇在后面始终一副“我不是很想理你”的表情，撇开脸假装不认识这个丢脸的幼稚鬼。这样走了一段路，在张小菲又一次转过身，向着千娇要唱歌时，突然被地上突出来的什么东西狠狠地绊了一下。幸而她身形才刚晃了一下，万千娇就已经伸出手来牢牢地捉住了她的肩膀。
那是极有力的手，能稳稳地把她拉住，不要她真的面朝地跌下去；可力道又控制得那样准，丝毫没有让人觉得疼痛，甚至连压迫的难受也感觉不到。
有一个现象是很有意思的，那就是在危急关头，或者说是在发生了什么意外的情况下，人总是会想到其他的奇奇怪怪的地方去，而不会完全把注意力放在危机本身。就比如现在张小菲明明快摔倒了，却还有余力分出心神来思考，万千娇能做到这样，是不是因为她学过跆拳道？
却也只是一瞬。再下一秒，张小菲确实回过神来时，自己已是好好地站在地上，就好像什么也没发生过，她只是走着走着停下来了而已。能证明刚才意外的，仅有站在旁边的万千娇脸上写满的关心神情，和她还搭在自己肩膀上的手而已。
“谢……谢谢。”张小菲惊魂甫定地抬起手，想拍拍胸口处心脏的位置，安抚她可怜的心脏。她刚一动，万千娇原是搭在她肩上的手就好像触电似的收了回去。这一举动引得张小菲转头去看，好奇是怎么了。她只看见万千娇面对着旁边的草地，稍有些低着头，目光只盯着地上，好像那上面有什么东西似的。张小菲顺着她的目光望过去，来回确认了几遍，相信那里什么也没有以后，才慢半拍地反应了过来。
……娇殿或许在害羞？
这猜测一浮现在脑海里，张小菲就感到脸上以不知哪个位置为起点，如烈火蔓原般，倏地发烫了。她慌忙低下头，又看见那差点让她摔倒的光缆铁板突出来的小铁块，便借机装作若无其事地样子，伸出腿故作愤愤地踢了几脚，又跺了几下，嘴里碎碎念着：“叫你绊我，叫你绊我嚯呀……”
可刚才那一幕还在她脑海里回放：万千娇低着头，敛着眉眼，认认真真好似听讲般地注视着什么也没有的草地。她的上牙轻轻咬着下唇，食指紧张地蜷曲起来。张小菲从来不知道自己一眼其实能看见且记住这么多东西。除了脸上没有泛起红晕，万千娇的每一个细节都表明了她在害羞。可是如果没有之前的告白，自己还能发觉这一点吗？
有多少次，在被自己忘却的以为平凡无奇的时光里，娇殿还显出了这样不寻常的一面呢？
万千娇抬起眼，看见面前女孩幼稚的举动，忍俊不禁。她耐心地等待，心里算着张小菲大概把气撒得差不多了，才上去拉拉她的手：“好了小妃子，我们继续走吧，别管这块破铁板了。周围人都看着你啊。”
其实是合了张小菲的心意，但该做的戏还是要做足，不能被看出破绽。张小菲被万千娇哄了好几句，才故作不情不愿地罢休，鼓着脸被万千娇拉着半推半就地离开。万千娇走在前面回过头，冲着张小菲龇牙咧嘴咧出一个鬼脸的笑。
然而，张小菲却从她眉眼里，觉察出一片毫无保留的柔意来。可具体是什么，张小菲又看不清了。像安抚，像宠溺，像要把她放在手心里紧紧藏起的呵护；又好像都是，又好像都不是。
她握着她的手，心似乎被人骤地捏了一下，止不住地抽疼起来。
张小菲不知道自己过去忽略了多少来自万千娇的这种感情，应是她记不得也数不清了。现在的她只知道，自己是可以忍住即将夺眶而出的泪水，还同时回给万千娇一个同样灿烂的笑容的。
她突然想到，万千娇的害羞能那么隐蔽，是不是其实也是像自己现在这样，努力掩盖了情绪才做到的。如果真是的话，那自己现在是不是也会有所破绽，万千娇又能不能发现呢？
要是路再长一点，张小菲或许要胡思乱想一路，即使万千娇现在没发现，等会儿也要发现了。所幸她们没有再走很长时间；红色招牌上永远笑眯眯的白胡子老头很快就出现在眼前了。
TBC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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轮到后期完全可以跳过的作者有话说了。
因为写的时间隔得有点长，改了几次所以风格这类可能会显得有点混乱，不好意思。
有什么觉得奇怪的地方可以提出来！已经写文退化了。
这篇的心理活动还蛮多的，我挺怕ooc的。毕竟好久没看了。ooc的地方也请不要大意地指出来吧哭。
这篇应该不会坑，因为下里面要写到我很想写的场景。遇到这种情况应该就不会坑……了吧？
内心戏全部是后期加的，本来想写平平凡凡吃快餐（？）的故事，结果写来写去觉得这样写太没意思了吧哪里是小女孩谈恋爱啊我想看谈恋爱啊，就强行加戏，于是变成了现在这副既不像日常也不像抒情风的样子:）
（其实说到底还是懒，不想重写）
算是去年暑假给亲友的私粮，快一年了我终于有了好的灵感。
顺带着给lof除除草，隆隆隆隆隆~！
